小姐还未睡,民工已上班
鄙人所住小区大门,现在毗邻两个工地:右侧是建筑工地,数幢楼房,层层攀升,拔地而起;左侧是个娱乐工地,名曰会馆,寻欢之处,风月场所。右侧工地,塔吊高耸,铁架凌空,噪音繁杂,尘土飞扬;左侧工地,独楼一座,装饰豪华,车来人往,顾客盈门。
出入右侧工地者,多是灰头土脸,衣着破旧不整,只有或红或黄的安全帽,泛出点点暖色。出入左侧工地者,个个衣着光鲜,挺胸叠肚,满面春风,多为老板模样者携带官员买春而来。
两个工地,无疑都有老板,都有打工者。老板者,身份相同,都是劳工的控制者,财富的敛聚者;其掘金理念,大同小异,都是要施展各种潜规则,摆平官场,占领市场,经营客户,以最小的成本获取最大的利润。
两个工地的打工者,则各自有所不同:右侧工地的劳动主体,是来自农村的贫穷农民,简称民工,亦称农民工;左侧工地的特服人员,是来自社会底层的女性,简称小姐,雅称性工作者。
所谓老板,又名资本家。资本家的本性,先贤和哲人早有定论。右侧老板赚钱,用的当然是剥削;左侧老板赚钱,自然如出一辙。
打工者挣钱,皆为养家糊口,或为自己生存,而两个工地打工者的付出形式,却有一字之差:右侧工地,民工用的是体力;左侧工地,小姐用的是身体。用体力的民工,常常累坏身体;用身体的小姐,也会伤害身体。
某日中午,路过右侧工地,民工正在一旁吃午饭。他们手捧海碗,内盛稀面条,只见少许菜叶,没有任何油水。仅喝如此稀汤,竟然能干重活,你都难以置信。一个工头模样人物,指着几个民工,训骂孩子般地骂着。谁能知道,民工们受着怎样的委屈!
某天傍晚,路过左侧工地,但见大门之处,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,拖扭着一个挣扎哭泣的小姐,啪啪两记耳光,强行推进汽车,绝尘而去。谁能知晓,他们进行着怎样的交易!
隆冬之晨,早起晨练,天空仍然很黑,大地还在沉睡,但眼前的两个工地,却是一派生机。
左侧的娱乐工地,依然灯火通明,霓虹闪烁,各个房间,透出灯光;在其院内,保安人员不断喊着倒,倒,倒退的口令,指挥客人汽车的停放和开出。既是彻夜之欢,客人尚盛,表明这里的小姐还没有下班睡觉。
而在此时,右侧的建筑工地,民工已经上班。高悬半空的建筑用灯,射出惨亮的白光;已经建起的楼层,飞溅出电焊的火花;工具材料的碰撞,发出清脆的音响。
小区的大门保安,对我说出一句箴言:小姐下班真晚,民工上班真早。
一个下班真晚,一个上班真早,道出了一种同情,也概括了一种现实:作为社会最底层的弱势群体,挣钱都不容易,生存均不简单。
右侧工地的民工,工作苦累险,劳酬甚低廉,出卖的是健康与血汗,并会时常伴随着被压榨、被欺骗、被拖欠工资的屈辱,身心代价,异常沉重。
左侧工地的小姐,或被逼为*,或自堕风尘,出卖的是肉体与灵魂,也难免伴随着被压榨、被欺侮、被明敲暗榨的经历,并且尊严丧失,不被人齿。
民工虽然苦累,流汗吃饭,骂者却少;小姐看似鲜亮,因不光彩,骂者却多。其实,说句公道话,但凡官员和富家之女,决不会操此营生;如果说她们行为丑恶,是一种罪过,但论原罪,不在她们。
民工民工,工在年年打,人在年年穷。小姐小姐,姐运缥缈,人生朦胧。前者令人可叹,后者让人可悲。
无论民工,还是小姐,都有权脱贫致富,有权追求幸福,有权成为大城市的居民。但是,梦想美好,成真不易。就说在大城市里买套安家的住房,对于其绝大多数人来说,就可望而不可及。在北京、上海、广州、深圳等城市,城里的住房都卖到了8000至10000元/平方米。假如要买一套小一点的两室一厅,也需要100万元左右。
如果你是个民工,或是个没有下岗的工人,一个月挣800元钱,不抽烟,不喝酒,不恋爱,不结婚,不吃好饭,渴了喝凉水,饿了吃烂菜叶,冷了拣破麻袋穿,在房价不再上涨的前提下,要买那样的小房子,也得连续工作100年。如果是在其他城市,房价减少一半,也得连续工作50年。
还有好事的朋友,曾给小姐算过账:假如你姿色还行,平均每次接客收入200元,不抽烟,不喝酒,不吃饭,不得病,不养爹妈,不养小白脸,要想买那样的小房子,同样房价不再涨,就得连续接客5000人次。假如不间断地每天接客两人,那得连续工作2500天,费时7年左右。如果每次收入200元,还必须上交给老板、老鸨100元(这应该是肯定的),你就得连续接客15年以上。其实,这无疑难以做到。
但是,你接待的那些老板和官员,你看到的那些富人,他们买这么一套房子,简直不算事儿。随便送给情人的房子,都不是这样的小房,甚至是一套豪宅。
现实无情,我们只能承认。但是,任何一个社会,过于两极分化,都不是什么喜兆。